由於童偉格的介紹時隔三年重讀這一本書。
霍爾頓是個嘮叨、對於每一件事情的細節都可以有意見,產生複雜情緒,既厭惡,有時候又備受吸引──除了對弟弟艾利的死亡,僅有「死於肺炎」。艾利擁有一頭紅髮,是一種當你站在一片大草皮上,將產生一股預感,一回頭就會看見他。這一如,霍爾頓帶著擊劍校隊走出地下道第一眼映入眼簾的,對街櫥窗內展示著一頂紅色獵帽,一頂宛如艾利的紅髮,卻失去應有保護色的紅色獵帽。
冬天的時候,中央公園的鴨子都到哪裡去了呢?那一天祭墓時下起大雨,所有孩子的父母紛紛逃跑。霍爾頓坐在車子內透過擋風玻璃上的雨水、雨刷,時而清晰,艾利的墳墓在霧中若隱若現──連鴨子都懂得逃跑。只有艾利,雨水淋在他胸前的墳草上。
我老是想像有一大群孩子在麥田裡追逐遊戲的景象。我要站在一處陡峭的懸崖邊,抓住朝這裡衝過來的孩子。這就是我成天要做的事。我要做一名麥田捕手。那一夜霍爾頓回到家中,喚醒他的妹妹菲比。霍爾頓說,我喜歡艾利,我喜歡和你坐在一起,和你談話。可是艾利已經死了。菲比說。這只是一句事實,更不容反駁。霍爾頓談論起艾利時就好像他依然活著。一如他在走進博物館前回憶得(令讀者)宛如親臨過了。他不需要真正走進去;於是能模糊生與死。可是菲比將它簡單而直接、粗暴地說破了。如果不能再模糊生死,那麼至少允許他站在懸崖邊,自己成為生與死之間的那條線。麥田捕手,其實是最後的無奈消極的抵抗。
故事在最後,霍爾頓帶著菲比走到旋轉木馬邊。霍爾頓說,你去坐吧,我哪裡也不去,我就留在這裡看著你。他是一個這樣擅長撒謊的人,可是這一次說的是實話。菲比坐上木馬轉了一圈又一圈。她向他揮手,他也向她揮手。這時候天空下起大雨,而這是全書中的第二場雨──其他孩子們的父母又紛紛逃避躲雨。霍爾頓,他帶著那頂有艾利髮色的紅獵帽透過雨幕望著,菲比一圈又一圈轉進去、轉出來。他看不見;他仍看見,如同當初坐在汽車中隔著雨刷凝視墓碑:他看得見;卻看不見。菲比擁有和艾利相同的一頭紅髮。霍爾頓於是說:但願你也能和我一樣在那裡(I wish you were there. 但願你也能和我見到相同的風景。)。
霍爾頓經歷了分離、過渡、到達融合,而最後的一刻是如此不經意,難以方法論。霍爾頓的老師們(且是他所敬重、信任的)用盡各種方式勸說:一個不成熟男子的標記,是他盼望為了某種原則高貴地死去;一個成熟的男子卻願意為了某種原則謙卑地活下去。然而霍爾頓突然感到他媽的睏極了。即便有任何人預見最後的那一刻也無法提早複製經驗提供給霍爾頓,這正是這本書最高明的、還原了最複雜而真實的和解之道(即使階段性的)。
(以上引用了很多童偉格的觀點。這也是我去重讀麥田捕手的契機。)
2019.9.19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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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則回應
匿名
2020-03-31 00:49 #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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